[ 朱龍崗 ]——(2006-4-8) / 已閱7719次
自然法斷章
作者：朱龍崗（四川大學）
余生也晚，涵泳法學王國小半年載，尚未悟明法學要義之精深，法律帝國之浩瀚。偶爾憶及半年所學，恍如隔世，似步足于傍晚時分的黃河古渡口，看晚霞給天地罩上了一層肅穆而神秘的暮色。紫日西沉，疏月東升，此刻萬籟闃然，世間一切仿佛都沐浴于自然之永恒法規(guī)中。此刻，一種神秘近乎宗教般狂熱的心潮陡然而生，或許那是隱于暝暝之中的上帝使然，亦或許那是追求到人類價值終極目標的釋然：如果說正義是人類誕生以來苦苦索求的終極目標，而法律作為正義的代名詞，那么法律只能像上帝一樣被信仰和崇拜，你與上帝之間才會有真正的心靈感應(yīng)，，上帝才會賜福給你。我也信仰上帝，但我信仰的唯一上帝就是法律與正義。
法律的歷史是悠久的，按照西方的說法，遠在人類之前就存在統(tǒng)攝世界的自然法。與其說它是法，不如說成是一種規(guī)律，其實法律本就是一種規(guī)律，只不過自然法存在于世間萬物的繁衍生息中而沒有通過文字表示出來。如在很多生物群落中都存在著嚴格的等級秩序，獨特的生存方式，當然不可能有誰為它們制訂繁瑣的法規(guī)教條，亦或有強制性的“執(zhí)法機關(guān)”，它們之所以會和諧的共存，主要是因為處在萬能的自然規(guī)律，或者說自然法的保護之下。我不敢說人類產(chǎn)生之后發(fā)展起來的實體法是自然法缺陷的補充，還是自然法的癌變。其實比較一下實體法控制之下的現(xiàn)代人類社會與自然法下的古代原始人類社會，我們很難判斷各自的生存環(huán)境與心理安寧狀態(tài)孰優(yōu)孰劣，即使拿我們身邊的自然界比較，我想大多數(shù)人也會由衷的羨慕天空中無憂無慮的飛鳥，野地里隨風搖曳的迎春花。它們的心思我們永遠不懂，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它們絕不會像人類一樣因迷信法律而迷失了自己，西方有句名諺：任何人都不能做自己的法官，但人類是否可以做自己的法官呢？其實，人類一直都在做自己的法官。
無論是封建社會的法庭的嚴刑酷法，帝王的專制跋扈，還是現(xiàn)當代社會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破壞，人權(quán)主權(quán)的蔑視，莫不是我們?nèi)祟悺按蠓ü佟钡牡靡庵鳎瑔栕髡吆纬龃搜�？如果真有人類的大法官，那他又是誰？他是不是能代表真正的正義？審判訴訟的程序又是怎樣的？有沒類似的檢察機關(guān)？誰又是罪犯？很不幸我也是你們中的一員，我不理解人類之外的心思，所以我的回答是斷無權(quán)威的，但如果真的要我回答的話，從狹義上我想所謂的法官就是我們自己，我們時刻都在審判自己的思想，動機和靈感，但參照的法律不是自己的價值觀，就是我們參與通過公眾表決的現(xiàn)實中的法規(guī)條文。我們只代表自己的正義，廣義上來說就是人類的正義，而不是一只蝴蝶，一尾金魚，一粒礦石或一莖青草的正義。我們可以為了這個所謂的終極正義而斷然放棄殺人，販毒，虐待，暴力，侵略等違背人權(quán)的行為，但我們還會把放風箏時踐踏草坪作為一種理所當然的自由，把往天空中排放廢氣，向海洋傾瀉垃圾看作一種權(quán)利。為此，我們創(chuàng)造了法律，道德，倫理，哲學，政治以及正義。并且我們還把所謂的權(quán)利和自由記載下來，而沒有人會想到它們或許會成為將來的罪惡的證據(jù)。我們審判自己的良心不需要檢查機關(guān)的起訴，只要上面烙著“自私”兩個字，我們心中的法官就會笑臉相迎，歡送而去。如果上帝說的沒錯的話，人類都是有罪的，我們的思想就是罪犯。事實上，我們無須等待上帝的審判，我們甚至還會審判上帝（尼采曾說過上帝該死，馬克思也有類似言語）�？傊�，經(jīng)過千年的發(fā)展完善，人類在在法律帝國大廈快要竣工而準備長吁一口氣歡呼雀躍時，我想不合時宜的警告人們一句，莫忘了我們的大廈是建立在自然法的基礎(chǔ)上，順應(yīng)自然發(fā)展的規(guī)律，或許我們還能躲過一劫，逆事物本身規(guī)律而盲目自信，做一個無監(jiān)督，無程序，無真正正義法庭的法官，即使沒有得到上帝的審判，人類也必將受到自然法的懲罰與責問。
神思至此，不覺天已大亮，黃河古渡口已有游人二三，說笑間紙榍果皮瀟灑飄落于轟鳴怒號的滔滔黃水中。黃河母親是仁慈的，但又有幾個孝子在喂飽了奶掙脫母親懷抱，又狠狠的向懷中揣了一腳，咬牙切齒的罵道這都是你前世作孽的報應(yīng)以后，又會浪子回頭，向母親真誠的致一聲歉意呢？如果人類的劣根性在現(xiàn)實中不會受到實體法和倫理道德的控制以至于泛濫成災(zāi)時，我們?yōu)槭裁床粦?yīng)該想到他們本應(yīng)受到自然法的約束，而不僅僅因為法規(guī)的迷失使之成為漏網(wǎng)之魚呢？當我們的學者在為學術(shù)上一丁點的存疑或法律上的瑕疵而爭的面紅耳赤時，為什么不會想到適用自然法的解釋或許會從基本上解決所有的爭議，并省卻了很大部分的腦力資本和社會資本呢？對自然法的研究在我國還只是剛剛起步，并且由于我國不信教的傳統(tǒng)，民眾對自然法的認識也相應(yīng)落后于其他國家。但我相信，當一個國家遇到法治瓶頸而急于掙脫時，一個新思路的出現(xiàn)往往會給糾繞多年甚至一個歷史階段的司法困境帶來希望的曙光。當世界很大范圍的普通大眾能像談?wù)摶橐龇ㄒ粯邮熘O自然法時，到那時我想人類將不再是自己的法官，而是世間萬物的法官，因為人類代表的將不只是人的正義，還有物的正義，甚至上帝的正義。我相信那是一種真正的正義。
